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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时眸似寒星,虚弱中宛如琉璃易碎宝剑将折、却不改其光,乍一入眼,足以使人魄乱魂摇。

少微愣了一下,没顾得上回应他这个笑,又思绪错杂地觉得自己本就不擅长笑,轻易笑不出与他同等的水平,若勉强笑来,定被他衬得干巴巴灰扑扑,就此败下阵来。

刘岐原也未指望她会回应自己,他自觉形象狼狈,也未再说其它,只伸出右手接过阿鹤递来的药碗。

他微仰脸喝药,脖颈一览无余,少微正要收回目光之际,又见对方喉结随吞咽汤药而滚动。

时下并无男女大防的说法,少微又向来无拘,昔日天狼山也好桃溪乡也罢,每到夏时,数不清的男子打赤膊,她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莫名觉得彼此距离太近,她不该这样盯着他在榻上喝药。

于是起得身来,径直在室内踱步,闲看屋中书画陈设。

刘岐握着空了的药碗,见她背过身闲走,一会儿仰头看看墙上的画,一会儿探首去盯缸中彩鱼,但她只看不碰,双手始终负在腰后。

他心内有一道不知是怎样冒出来声音在说:她应该伸手去摸一摸画,戳一戳鱼,这里的一切她都可以触碰。

她的触碰必有点化之能,而即便她始终负手,只是在这室内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也已经让这里变得不同了。

刘岐跟随她的目光去观物,件件都变得鲜活不凡起来,心中又有一道更加猖獗失序的声音出现:若她能一直留下就好了。

终于被这道心声惊回神思,刘岐困惑茫然,那晚月下结盟,他已经反省过,也在心中向自己下了严令——任凭他再如何贪慕她的神妙之能,但她要离开的话既已说明,他纵然惋惜,来日也该洒脱相送。

那时他分明已经说服自己收起贪念。

自幼随舅父出入军中,之后又在生死仇恨挣扎中养出按行自抑的习惯,凡在心中下达禁令之事,必不能够违背翻悔,可此时……这自认已被除去的贪念竟又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不明所以,计划之外,虽然只是一个念头,却意味着心智失控,此时此刻毫无头绪,只能解释为中毒体虚,以致于幻觉迷乱。

一身黑衣的她转回身,他自觉心虚地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阿鹤捧出药碗去了外间,侍立在旁的阿娅看了看那黑衣少女,又无声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年,片刻,也慢慢垂下了眼去。

少微没有再坐回去,只是走近些,与刘岐说了些近日自己探听到的各路消息。

在看到刘岐那卷回信时,少微就在想了,公平起见,她也会与他共享她凭自己的本领得来的消息,今次当面告知,刚好可以逃避写信。

少微如今明暗皆有打探消息的门路,虽不如刘岐的暗桩扎得深久,但京中消息繁杂,谁也不能保证能探知全部,因此互通交流很重要。

她的消息五花八门,带着一种未经筛选的丰富错杂,在这件事上她还在学习当中,刘岐则很认真地在听。

末了,刘岐又认真与她问起她要寻找的那二人的详细样貌特征:“……窦拾一转述恐有遗漏。之后得了消息,也好更准确地辨认。”

少微先细说了青坞,再说姬缙:“他今有十八,性情和心肠皆与青坞阿姊一般好,说话重礼节,做事有担当,样貌……”

少微认真回想,又参考了姜负以及桃溪乡众邻舍的评价:“他是一等君子,玉树般挺拔秀美。”

披衣而坐的刘岐看着她,片刻,才向她印证:“据说你口中的阿姊,是要与他定亲了?”

少微点头:“正是,青坞阿姊此去陈留就是为了商议亲事,使人打听时也可作为线索去查问。”

刘岐带些笑意应下:“好。”

他想到什么,另与她询问:“你入京要找的人是何等年岁模样?是男子还是女子?如今你我同在京中,说不定我也能帮得上忙。”

少微这下却犹豫起来,不同于青坞与姬缙,姜负之前一直隐瞒扮作男子的国师身份,不知是否有什么隐情忌讳,她对姜负的过往所知太少,有太多不确定,她此刻与刘岐合作,却并非姜负与刘岐合作,思来想去,终究不想自作主张替姜负暴露太多。

“她的事有些复杂,我不知该不该替她说,还是不说为好。”少微道:“反正她若活着,必在赤阳手中,将赤阳逼入死境,就是找到她的最快捷径。”

这不同于大海捞针般四处寻人,样貌年岁特征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对付赤阳。

刘岐便不再追问。

实则,对于她要找寻的那个“有点讨厌的人”,他先前曾有过大致猜测。此前她在武陵郡养伤,决定入京时,曾托他让人去往桃溪乡向赵侠客传信,他那时即已有了私心,遂使人了解了一番她在桃溪乡的过往,得知她曾与“长姐”相依为命。

怕给她带来痕迹麻烦,只是大致打听,并不敢深挖,故而仍不知她的名,她在那个地方很少与人密切往来,那里的人都称呼她们为外来的姜家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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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被烧毁,“姜家姐妹”二人都消失不见,他理所当然地做出推测,她要找的人就是她的“长姐”。

但之后他进京之时,遇到暗中追踪仙师府队伍的赵侠客,他借搜查之名强行查验那辆马车,车内诱饵分明是个男子,虽被赵侠客以一句“假的”否定,他却也不禁猜测她要找寻之人未必一定就是那位长姐。

她的一切都神秘未知,她不愿细说,他便不能再问。

况且是男是女是长是幼,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无论是什么人,都是能让她拼死相寻,并决心要与之一同离开长安、再也不会回来,占据了她心中最紧要位置的人。

刘岐心想,那个人纵经历了万分不幸,却也万分幸运。

该说的都已说罢,少微再想不出其它,于是道:“若无旁的事,我就先回……”

声音未尽,忽听刘岐咳了起来。

少年双手撑在身前榻上,发髻微乱,原本挺括的肩低垂下去,头也垂下,咳嗽不止。

阿娅立时上前,少微也走近,刘岐勉强停住咳声,抬起头来,嘴角挂上一丝血迹。

少微不禁问:“你这毒究竟中了几分?假戏真做也该留些分寸才对吧!”

刘岐接过阿娅递来的棉巾擦拭嘴边,声音微弱着道:“留了分寸的,只是此毒猛烈。”

少微皱起眉:“那你切记好好歇息,短时日内决不要再上赶着受罚受伤了,否则我怕你当真一命呜呼。”

“好。”刘岐支撑着向她露出虚弱笑意。

外面隐有脚步声人声靠近,片刻,邓护从外面进来,通传道:“殿下,汤长史回来了,在外求见殿下。”

少微一听这个名号,习惯性便道:“我要藏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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