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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延坤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踉跄一步,扶住床沿才没摔倒。完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薛红,儿子胡玉生的情妇,石油公司的财务科长,那个掌握着无数秘密和巨额赃款的女人……八成是带着钱,跑了!

“找!立刻给我找!”胡延坤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他冲着胡玉生嘶吼,“动用你所有关系!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把钱追回来!”

病房里,只剩下胡玉生失魂落魄的呆滞和胡延坤绝望而疯狂的咆哮。窗外,寒风呼啸。

而在县委大院里,市人大副主任李泰峰的车队驶入东洪县委大院时,带着一种与冬日寒风截然不同的、沉甸甸的威压。两辆黑色的轿车碾过积雪未化的路面,停在县人大的办公区。车门打开,李泰峰裹着厚重的呢子大衣,脸色沉凝地走下车。他身后跟着几位市人大的工作人员,表情严肃。

李泰峰此行,是为“调研东洪县人大工作及‘两会’筹备情况”,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东洪近期的乱象,特别是老黄县长之死引发的风波以及田嘉明在石油公司划转中展现的强硬姿态,早已传到他这位东洪老书记的耳朵里。他精心经营多年的东洪局面,如今在李朝阳和田嘉明这对组合的搅动下,变得面目全非,根基动摇。这让他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此行,就是要借“人大监督”之名,行施压干预之实,为东洪的“老规矩”讨个说法,也为老黄县长讨个“公道”。

然而,当李泰峰一行步入会议室时,并未看到预想中迎接的县长李朝阳。只有县委副书记、县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刘进京带着副主任老王和几位人大机关的同志,脸上堆着恭敬却略显公式化的笑容迎了上来。

“泰峰主任!老领导啊,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刘进京热情地伸出手,声音洪亮,“您亲自来东洪指导工作,我们倍感荣幸啊!”

李泰峰握了握刘进京的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眼神锐利地扫过刘进京身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进京同志啊,朝阳县长呢?这么重要的调研,县长不来听听?他现在可还是代理县长啊。”

刘进京笑容不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哎呀,泰峰主任,实在抱歉!朝阳县长今天一早就带队去平水河危桥改造工程现场了,那边工期紧,任务重,现在正是枯水期,施工的黄金时期,几个技术难题需要他亲自协调解决,实在抽不开身!他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代表县委县政府,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同时,要求我们人大这边,全力配合好您的调研工作,把您的指示要求原原本本带回来,坚决贯彻落实!”

李泰峰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被轻视的怒火瞬间窜起,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李朝阳避而不见!这分明是没把他这个市人大副主任放在眼里!是赤裸裸的藐视!他强压下怒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哦?平水河大桥?那是大事。安全第一嘛。理解,理解。”

他心里却冷笑:好一个“工期紧,任务重”!分明是借口!是躲着我李泰峰!

接下来的调研座谈,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一种微妙的紧张。在听取东洪县人大工作汇报时,李泰峰显得心不在焉,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当刘进京汇报到“依法履行监督职责,支持县政府依法行政”时,李泰峰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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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刘进京的汇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严:“进京同志啊,人大监督,是宪法和法律赋予的神圣职责!是确保政府依法行政、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重要保障!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含糊!”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直刺刘进京:“但是,东洪县人大在履行监督职责方面,尤其是在一些重大事件、敏感问题的监督上,我看,还存在不足!甚至是严重的失职!”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刘进京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变得凝重。

李泰峰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陡然加重,带着质问的口吻:“就拿老黄县长的事来说!一个为东洪工作几十年的老同志,副县长!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公安局门口!家属多次上访,反映公安干警在执法过程中存在刑讯逼供、滥用职权嫌疑!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人民群众反映强烈!这件事,东洪县人大履行监督职责了吗?对公安机关的执法行为进行有效监督了吗?对县政府在处理此事上的程序是否合法、结论是否公正,进行过质询和调查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质问:“没有!我看是严重缺位!是失职!是辜负了人民群众的信任!辜负了人大代表的托付!”

刘进京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解释,李泰峰却不给他机会,继续穷追猛打,矛头直指县政府: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县政府在处理老黄同志善后事宜上的做法!”李泰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愤怒和指责,“老黄同志的女儿,黄晓娟同志!她从未有过任何教育教学经历,从未在教师岗位上工作过一天!按照规定,她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教师资格考试!可县政府呢?不仅让她参加了考试,还让她通过了!取得了教师资格!这是什么行为?是滥用职权!是徇私舞弊!还是拿教师编制来换人家保留意见?”

李泰峰重重的敲了敲桌子,震得茶杯盖都跳了一下:“还有老黄同志的亲属李爱芬!她已经是正式在编的教师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参加什么考试?结果呢?考试没通过,被开除了!这不是人为制造矛盾吗?这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吗?县政府这种处理方式,不仅没有平息矛盾,反而激化了矛盾!寒了老同志家属的心,也寒了全县干部群众的心!这哪里是解决问题?这是在制造新的不稳定因素!你们先不要回报了,先回答我这两个问题。人大,做了那些工作!”

李泰峰连珠炮般的质问,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刀刀见血,直指县政府在处理老黄事件上的“程序违规”和“处置不当”。他刻意回避了老黄小姨子李爱琴暴力抗法、殴打公安干警的事实,只强调她被“开除”的结果,将县政府塑造成“冷酷无情”、“制造矛盾”的形象。

刘进京脸色凝重,他知道李泰峰这是借题发挥,目标绝不仅仅是老黄事件本身。他等李泰峰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回应:

“泰峰主任,您批评得对!老黄县长的事,确实令人痛心!县人大在履行监督职责方面,确实需要进一步加强和改进!这一点,我们深刻反思!”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但是,关于黄晓娟同志参加教师资格考试并获得资格一事,我需要向您说明情况。这并非县政府滥用职权,更不是徇私舞弊!而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县委县政府本着人道主义关怀和解决实际困难的原则,考虑到黄晓娟同志作为老黄县长唯一的女儿,其父亲因公去世后家庭生活面临巨大困难,经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给予的特殊关怀政策!允许其参加考试,凭自身能力争取一个就业机会。黄晓娟同志能够通过考试,是她个人努力的结果!这体现了组织对牺牲干部家属的关怀,也符合公平公正的原则!至于程序上存在的瑕疵,我们承认,并将引以为戒,在今后的工作中严格依法依规办事。”

刘进京的回应有理有据,既承认了程序上的不足,又强调了“组织关怀”的正当性和黄晓娟个人努力的合理性,将“违规”降格为“瑕疵”。

李泰峰哼了一声,说道:“进京啊,人大就做了这些工作,就是这样做工作的,那你给我解释,老黄县长的家属,为什么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