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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秋风,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吹得人心头燥热。

裕王府里的“祖慈孙孝”,就像是一颗石头扔进了粪坑……扔进了这大明官场,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滔天巨浪。

户部尚书高拱这会儿正坐在值房里,帽子都摘了,露出一头稀疏的花白头发,正在疯狂地薅。

“十万匹……我的亲娘嘞,十万匹!!”

高拱看着手里刚从宫里递出来的圣喻,眼珠子都充血了,“这是要把户部的库底子都给刮了拿去织布吗?

现在边关在打仗,海上有国师要粮饷,百官的冬俸还没发!

这是拿刀在割咱们户部的肉啊!”

坐在对面的,是工部尚书和几个侍郎。

大家伙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跟放久了的猪肝似的,紫涨紫涨的。

“要不……去找内阁徐阁老?”工部侍郎小声提了一句。

“找有个屁用!”

高拱一拍桌子,把茶杯盖都震歪了,“徐阁老现在天天在家里‘养病’,还不是被国师给挤兑的?

这事儿是皇上在裕王府当众许下的,金口玉言!

谁敢去驳?谁去谁就是让皇上在孙子面前丢脸,就是个死字!”

死局。

这是真正的死局。

拿不出,是死罪;去盘剥百姓强行凑,激起民变,还是个死。

“除非……”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户部右侍郎,长着一对三角眼、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的赵贞吉,阴恻恻地开了口。

“除非什么?”高拱猛地抬头。

“既然京城没有,国库没有。”

赵贞吉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往南边指了指,“那咱们就让这丝绸最多的地方,自己把这窟窿给补上。

大人们别忘了,前几年严阁老还在的时候,不是提过一个法子吗?”

“改稻为桑!”

四个字一出,这屋里的空气瞬间降了三度。

所有人的瞳孔都缩了一下。

这是个要命的绝户计啊。

要把江南数百万亩好好的种稻子的良田,全给刨了,强行逼着老百姓种桑树养蚕。

只要有了桑叶,就有了蚕丝,有了蚕丝,这十万匹、乃至五十万匹的丝绸不就有了吗?

可老百姓吃什么?江南可是大明的粮仓啊!

“这……”高拱咽了口唾沫,“这要是激起民变……”

“哼,民变?”

赵贞吉冷笑一声,“总比咱们这会儿就被皇上砍了脑袋强吧?

况且,如今这江南织造局,可不是严党的了,现在主事的是个叫杨金水的太监。

咱们只要把文书发下去,把任务压下去。

剩下的……让那些太监,还有那个沈一石去头疼!”

一众大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狠辣。

……

千里之外,浙江,杭州。

西子湖畔的秋色正是最美的时候,残荷听雨,红叶映波。

沈园。

这是江南首富沈一石的私宅,富丽堂皇,让见惯了京城权贵豪宅的人都要咋舌。

回廊上的柱子,刷的不是漆,是一层层桐油浸泡过的紫檀粉。

今儿个,这沈园里来了三位贵客。

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杨金水。

浙江布政使,郑泌昌。

浙江按察使,何茂才。

这三位,加上主人家沈一石,基本上就是跺跺脚整个东南都要晃三晃的人物。

屋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桌上摆着雨前龙井,还有几碟不舍得下筷子的精致苏式点心。

可谁也没动筷子。

气氛凝重。

“京里的旨意,各位大人都看见了。”

说话的是杨金水。

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皮肤白净,只是眼神总是飘忽不定,这会儿正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个汝窑的茶盏。

他在外人眼里是宫里的大红人,吕芳的干儿子。

可没人知道,他其实早就成了顾铮埋在这江南最深的一颗钉子。

“十万匹。”

郑泌昌是个胖子,脸上总是带着官场标志性的假笑,“皇上这兴致一来,咱们下面跑断腿。

杨公公,这织造局现在的库存,别说十万,五千有没有?”

“三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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