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涟漪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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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除“时代广场”烂尾楼的烟尘,在江南省官场激起的波澜,比那根倒下的混凝土巨柱本身,更加汹涌和持久。
省委常委会的气氛,是那种表面平静下暗流涌动的粘稠。关于南门“时代广场”项目彻底拆除重建及后续问责处理的议题,已经议了快两个小时。省长沈一鸣面色沉肃,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秦墨端坐一旁,目光平视前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比平时紧。
“……秦墨同志在这次事件中,态度坚决,处置果断,体现了对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高度负责的精神,也展现了省委刮骨疗毒、猛药去疴的决心,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说话的是分管经济的副书记老方,语气温和,但话锋随即一转,“不过,我也有点担心。‘时代广场’这个项目,牵扯面确实太广了。直接经济损失巨大,后续赔偿、重建的资金压力,南门市财政很难独立承担,必然要省里输血。更重要的是,这个口子一开,其他市县有没有类似问题的,会不会人人自危?现在各地都在抢抓‘四万亿’的机遇,大干快上,如果都像这样一有嫌疑就推倒重来,会不会挫伤基层的积极性,影响全省的发展大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会场:“特别是,现在外部环境复杂,经济下行压力不小,稳增长、保就业是硬任务。我们狠抓质量,这个方向绝对正确。但在具体操作上,是不是可以考虑,更注重方式方法,更讲究一个‘度’?既要解决问题,也要注意保护干部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嘛。”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秦墨,你搞得有点过火了。动静太大,代价太高,吓着下面的同志了。
会场静了一下。有几个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也有人低头喝茶,不置可否。
秦墨等了几秒,见没人接着老方的话说,才开口,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方书记的担忧,我理解。发展是硬道理,稳定是大局,这些都没错。但我想问一句,如果连人民群众最基本的生命财产安全都保障不了,我们的发展,是为了谁?我们的稳定,根基又在哪里?”
他拿起面前一份厚厚的材料,那是“时代广场”项目的结构安全复核报告和部分现场照片。“这份报告,各位常委都看过了。核心筒剪力墙混凝土强度只有设计值的一半,钢筋保护层严重不足,部分梁柱节点存在致命缺陷。这不是小毛病,是先天性的、系统性的重大安全隐患。这样的楼,就像一个浑身长了癌细胞的病人,是动大手术切除病灶,还是打点止痛药,装作没事,任由癌细胞扩散,直到有一天突然倒下,压死一片人?”
他放下材料,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代价’,讨论‘方式’,讨论‘积极性’。可那些已经买了这个楼盘的老百姓,他们的血汗钱,他们的安居梦,代价谁来付?那些将来可能在这栋楼里工作、生活的人,他们的生命安全,我们能用‘方式方法’来保障吗?至于基层的‘积极性’,我认为,真正的积极性,应该是把工程干好的积极性,是对质量负责、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的积极性,而不是为了赶工期、出政绩,就敢在百年大计上偷工减料、弄虚作假的‘积极性’!那种积极性,不要也罢!”
会场更静了。只有秦墨的声音在回荡。
“南门市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它暴露的,不是某个环节、某个人的问题,而是一整条利益链条的溃烂,是监管体系的严重失守!如果我们今天对这样的事,还讲什么‘方式方法’,还顾虑什么‘积极性’,那就是姑息养奸,就是对党和人民的犯罪!”秦墨的声调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这根木头,必须立!而且要立得直,立得稳,立得让所有人都看见,在江南省,质量安全就是红线、底线、高压线,谁碰谁死!今天,我们推倒的是一栋楼,但我们要立起来的,是规矩,是敬畏,是再也容不得‘豆腐渣’滋生的政治生态和发展环境!”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放缓,但更坚定:“至于方书记提到的资金压力、发展大局,我都考虑过。资金,省里可以协调,可以向上争取,也可以探索市场化、多元化的补偿重建机制。但原则不能变:绝不让老百姓吃亏,绝不让违法违规者得利!发展大局,更要建立在牢固的安全和质量基础之上。没有这个基础,再快的发展,也是沙滩上的城堡,一阵风浪就垮了。我相信,只要我们把这个道理跟基层的同志讲清楚,把规矩立起来,把问责的板子打下去,真正干事创业、遵纪守法的人,不仅不会挫伤积极性,反而能甩开膀子、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干!而那些心里有鬼、想走歪门邪道的人,才会真正感到害怕,才会收敛!”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尖锐。老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没再反驳。其他常委也各怀心思,有的沉思,有的记录,有的交换着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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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鸣书记最后做了总结发言,肯定了秦墨同志的意见,强调省委在这个问题上态度是坚决的、一贯的,要求全省上下必须深刻吸取“时代广场”事件的惨痛教训,举一反三,深入开展工程建设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治理,并责成省纪委监委、公检法司等部门,对涉案人员和企业,依法依规,从严从快处理,结果及时向社会公布。
常委会散了。秦墨走在最后,能感觉到背后有几道复杂的目光。他知道,今天这番表态,会得罪不少人。那些在各地有类似“短平快”项目的地方大员,那些与工程建设领域利益勾连颇深的势力,甚至省里一些持不同看法的领导,都会把他视为“异类”,视为破坏“潜规则”的麻烦制造者。
但他不后悔。有些话,总要有人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做。如果都想着明哲保身,想着和光同尘,那要他们这些领导干部干什么?
香港,郑国权在听幕僚汇报江南省常委会的情况摘要。听到秦墨那番“谁碰谁死”的激烈言辞时,他笑了,是那种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带着玩味的笑。
“秦墨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他点评道,“不过,火候刚刚好。他越是强硬,反对的声音就会越大。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坐不住的。”
“我们这边,要不要再加把火?”幕僚问,“南门那个市长,听说已经被省纪委盯上了,他会不会……”
“他?他还没那么重要。”郑国权摆摆手,“他只是一颗被推出去的棋子。关键是秦墨这种‘一刀切’‘运动式’的做法,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你让内地的人,多找几个有分量的‘老同志’,还有那些喜欢在内部参考上发文章的笔杆子,从‘爱护干部’‘保护地方积极性’‘避免矫枉过正’的角度,写点东西,递上去。要言之有物,要看起来是为大局着想。”
“另外,”郑国权话锋一转,“那个‘长风科技’,陈长风那边,还是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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