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 溃堤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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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后堂,丝竹声未歇。
钱谦益斜倚软榻,面色红润,举着酒杯,听着幕僚们不成调的奉承。
侧门廊下,几名府兵靠着朱红廊柱,站得有些松垮。其中一个,用手肘捅了捅同伴。
“听。”
“听什么?”
“不是里面,”先开口的府兵侧过头,耳朵朝南,“外面,有声音。”
另一个府兵也安静下来,凝神去听。
南边的天空,传来一阵闷响,混在风里,很远,很模糊。
“打雷?”
“不像。”
声音没有停,在持续,而且越来越清晰。那不是雷声,是无数人的喊叫和金属的撞击声。
廊下的府兵都站直了身体,不再交谈。他们互相对视,眉头皱起。
一名都头从内院走出。
“外面什么声音?”
没人回答。
都头看着长街尽头,街面空荡,只有几个更夫提着灯笼跑过,步履踉跄,神色慌张。
“你们两个,去看看。”都头点了两名府兵,“快!”
两人领命,提刀跑出侧门,顺着空旷长街向南。
越往前,喧嚣声越震耳。里面夹杂着惨叫,短促,凄厉。
两人放慢了脚步。
街边的住户正死死关紧门窗,有的在用家具顶门。几个货郎扔掉货担,连滚带爬地向反方向逃命。
两人跑到长街拐角,停下。
再往前,就是通往南门的直街。
他们看到了那条街。
直街之上,黑甲骑兵在纵马奔驰,向街道两侧的房舍射箭。
箭矢射穿窗户,射穿门板,射穿州军溃兵的身体。
黑色的战马踏过尸体,马蹄落下,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
街面被血染红了。
一名府兵手中的佩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没去捡,只是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另一人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指节发白。
“那旗子……黑色的……”他的声音在抖。
“跑!”
两人转身就跑,比来时快了数倍。
他们冲回刺史府,撞开后堂的大门。
“大人!大人!”
钱谦益正喝得兴起,被猛地惊扰,将酒杯重重顿在案上:“混账东西!慌什么?!”
那府兵跪倒在地,嘴唇发白,语无伦次。
“兵……黑甲骑兵!杀进来了!”
钱谦益一愣,随即大笑:“胡说!南贼不是已经……”
“真的!”府兵带着哭腔,指着南边,“他们正在往这边杀!南门的弟兄们……全完了!”
钱谦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一次,清晰地从府外长街尽头传来。
府外的惨叫声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片涟漪。
后堂内的丝竹声停了,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钱谦益还维持着笑容凝固的表情,他身边的幕僚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快去看看!”
几名胆子大的府兵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走向大门。
他们刚走到院子里,那股由远及近的喧嚣声,陡然变成了山崩海啸般的轰鸣。
是马蹄声,无数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发抖。
十几名州军溃兵出现在视野里,他们扔掉了兵器,脸上满是涕泪和血污,连滚带爬地向刺史府的大门冲来,像是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
“开门!快开门!”
“救命啊!”
他们身后,一个人,一匹马,从长街的拐角处出现。
马是黑色的,神骏异常,浑身被汗水、泥浆和血水浸透,鼻孔里喷出白雾。
马上的人更高大。
他全身覆盖着玄黑色重甲,甲胄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无数箭头卡在甲叶的缝隙里。
左肩插着一杆断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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